人死前，生前的繁多记忆变会从脑海中划过。
一张张鲜明的面庞，或是欢笑，或是悲愤或是绝望，出现在陆时欢的眼前，又迅速流逝。
最后定格在一只逝去的百灵鸟上。
眼前是事物逐渐模糊，窒息感让耳膜刺痛，求生的本能使她挥动手臂，但是她早就断绝了自己的后路。
“陆时欢！”
意识朦胧之际，一声呐喊似乎跨过遥远的天际，在呼喊自己。
“是谁……”
她迷迷糊糊地想着，然后窒息感瞬间退去，自己向下坠去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枯黄的沙漠——一位疲惫的女子——年幼的男孩——
干涸的金色眼睛流出浑浊的泪。
名为不存在的记忆从脑海闪过。
这是谁……
“■■，活下去……”
你是谁？
…………
“姑娘！姑娘！醒醒！”
陆时欢头痛欲裂，好吵，她无声地抗议，可是噪音越来越响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应该多照看你一点的……”
“是我没有保护好你……我违背了誓言……”
好吵，陆时欢终于睁开了眼睛，黑暗的世界撑开了一道昏黄的缝隙。
“姑娘，你终于醒了！”
眼前的男子满眼焦急与愧疚，又因为看到陆时欢而强撑笑颜。www.qxnpa.com 橙子小说网
“谢天谢地，要是你还不醒，我就要去见那个阎王爷了。”他似乎像是活跃一下气氛，但是不太成功。
陆时欢莫名感觉这个“阎王爷”实际上意有所指。
“焚珏公子……你怎么在这里？”刚开口，嗓子一阵绞痛，陆时欢皱起眉头。
“姑娘嗓子受伤了。”他起身为陆时欢倒水，“在下擅自给姑娘涂了点药，还请谅解。”
陆时欢摸着已经被绷带缠好的脖子，一时五味陈杂。
濒死时的绝望，与昏暗的明天，她一时不知道哪一个更可怕。
环视四周，自己还在闲阁之内，看外面天色，东方已经泛起了白肚皮。
“在下谎报了郊区有急情，无渊已经赶过去了，楼下我也收拾好了，他不会察觉到发生过什么事的。
“姑娘目前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。”
语毕，一向嬉皮笑脸的焚珏严肃地走到陆时欢面前，凝视着她的眼睛：“姑娘，还请不要放弃自己，离绝人之路还尚为遥远。”
陆时欢闻言沉默地看向窗外，此时枝头尚有鸟啼，但是已经略显凄凉。
“公子，能与奴婢聊聊吗？”
良久，她淡淡开口，声音渺远且脆弱。
看到她这个样子，焚珏半是心疼半是愧疚，他拉过一个凳子，在床边做了下来。
“荣幸至极。”
“公子，您觉得人命轻贱吗？”
上来就是送命题，焚珏斟酌片刻，回答。
“在沧海天穹之前是为轻，卑鄙下流者为贱，但这都是人赋予的定义，每个人都是唯一的存在。”
“那为什么我们在那些贵人面前不过是一枚筹码，甚至都算不上……咳咳！”她的声音逐渐尖锐，逐渐哽咽。
“我们的命，呼之即来挥之即去……”
她身子开始发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愤怒。
“为什么！为什么……”
陆时欢猝然顿住了，因为焚珏忽然上前抱着了她。
纯粹的，温暖的，不带任何多余欲望的拥抱，焚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，这是焚珏第一次主动长时间离自己这么近。
“我送你出京城吧，远离朝堂，自有天地。”
“不！”
这个完美的提议要是早个半天提出，陆时欢一定会答应，但是现在她却直接拒接了，她坚定地推开诧异的焚珏。
“公子，我要报仇，我要杀了秦无渊！”终究还是太天真冲动，此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。
先不提焚珏很有可能就是达官贵人中的一员，而且看他跟秦无渊的交情，怎么说也有个几年了，自己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外人，本来一直帮自己就很奇怪了，怎么会帮助她伤害自己的挚友。
焚珏看出陆时欢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，心中将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，他很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。
“姑娘，你现在还是太单纯了，在下实在不愿看到你手上沾上血，这件事我不会跟秦无渊说的，你不要担心。”
他抬手摸了摸陆时欢的脑袋，“以姑娘目前的力量去抗衡秦无渊无非是以卵击石，还会激怒他。”
“不要忘记他前几任王妃是怎么死的。”他悲悯地闭上眼睛。
“那我就去下毒，我跟他同归于尽，反正我不能就这么放了他……”陆时欢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，说到最后自己都知道没有希望，颇有几分胡闹的意思。
“兵法讲究韬光养晦，不如先自我成长，等足够强大了再回来也不迟。”焚珏支招，陆时欢还是太稚嫩了，不论是力量还是眼界。
“可可……可是……”
“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在下说。”
“公子，为什么这般对奴婢好？”
终于，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，她泪眼婆娑，不自觉地咬住嘴唇。
“这个啊……”焚珏似乎早有预料，他了然地点点头，“这就牵扯到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了。”
“在下曾经受惠于一个伟大的女子，那女子如今已经不在人世，她族中末裔在下也不禁有几分在意。”
他讲述到那个女子的时候眼神灰暗不明，似乎在怀念一个很特别的前辈，而说到末裔，眼神则轻柔地落到陆时欢的身上。
一股奇怪的感觉自陆时欢的心中生出，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过去的事，这种感觉似乎有些温暖也有些悲伤。
焚珏不再多言，陆时欢心领会神，自己多半是受到了那位前辈的福泽，原来如此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心中忽然有些失落。
“前辈的往事都已经过去了，姑娘了解这么多便足以，多了会惹上麻烦。”
陆时欢点点头，愿死亡与泪水带走悲伤与绝望。
“那公子，能否……带奴婢离开京城……”
陆时欢轻轻扯住焚珏的衣袖，小声地说。
这种与私奔无异的话说出口还是多少会不好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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