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这样谈论一个男人，是不是你听着不舒服？”秦莺敏锐的目光看着我，嘴角浮出揶揄的笑意。
“怎么会？”我吐出一串烟圈，不满地哼笑一声。
“男人不都是好斗的吗？”她似笑非笑紧紧盯着我，就好像在她的眼中，我只是一只簌簌发抖的老鼠。
“不会吧——”我拉着长音，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，“是什么让你对男人留下这种印象？”
“难道不是吗？我看着那些男人勾心斗角，就觉得恶心，比女人还不如。”秦莺一点儿也不隐晦她的好恶。
“我提醒你，你这可是自我贬低，有性别歧视之嫌。”我嘴角微微上扬，抓住时机反击。
“嗯？”她蹙起眉头，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，白了我一眼说道，“这是我们谦虚，美德的体现，总比说你们男人猪狗不如强吧。”
我点点头，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，“哦，又长见识了。”然后无声地窃笑。
她反应过来，摇摇头，说，“你够坏的。”
“我可什么都没说，”我双手一摊，一脸无辜，“再说了，男人不坏，女人不爱，这不都是被你们逼的吗？”
“你少来，”她轻轻笑了，盯了我一会儿问道，“你觉得自己坏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”我耸耸肩，无所谓地说，“反正不好。”www.qxnyo.com 苹果小说网
“怎么不好？”她眨着两只大眼睛，紧接着抛出了另一个问题，“遇到王建鹏这样的男人，你自卑吗？”
“自卑？”我冷哼一声，稍显不快，“面对他，我的确自愧不如，但还不至于自卑吧？”
“你真不上进。”她不无惋惜地摇摇头。
“我要是上进，你就见不到我了。”我长长地吁了口气，斜睨着她，“算了，你别转移话题啊。”
她打量着我，也叹了口气，眼神忽然变得飘渺。“曾经，有很多女孩子迷上他。”
“曾经？”我蹙了蹙眉。“也包括你？”
“没有我。”她摇摇头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“为什么？”我哑然失笑，“你对好男人天生免疫？”
“我那时有朋友，热恋中。”她苦笑着摇摇头。
“哦，所以眼睛里就揉不进优秀的男人了。”我点点头，语带调侃。
“优秀？”她没理会我的揶揄，略微沉思，“的确，他看起来是个优秀的男人，可那只是表象。”略一停顿，她又感叹道，“我真后悔在学校时没和他有深入的接触，否则就不会有后来的婚姻了。”
这是秦莺第一次表明她对那段婚姻的态度，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，我没说话，只是聆听。
“哎，其实那时候认识他又如何？有些事情，如果不在一起生活，你根本就不会知道。”
听秦莺的口气，王建鹏肯定不会像外人看着的那么完美。这世界本就没有完美的人，如果说到完美，大家或许都是生活在虚幻中。在停尸房，秦莺提到王建鹏，曾用了“可惜”两个字，也许在她心中，她还是很欣赏王建鹏的。在那光鲜的“表象”背后，究竟隐藏着什么，导致他们的婚姻只持续了短短的不到三年的时间？难道仅仅是因为张小吗？恐怕没有那么简单。
“看得出，你和王建鹏的家人关系很好。”我转到另外的话题，这是询问技巧，有些时候不能太执着，迂回或许有更好的效果。对秦莺的态度，我基本是满意的，至少真诚，不像前一次那样乖戾。
“我们还好吧，”她轻轻叹了口气，“他们家里人都很善良。”
“王建鹏不善良吗？”我歪着头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。
“你不能这么推断啊，”她笑了，思忖一下说道，“不过还真没办法用善良这个词来形容他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我紧追不舍。
秦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，她只是看看我，又摇了摇头，似乎不愿碰触心底的伤疤。接着，她点了一支烟，动作很优雅。我向来认为女人点烟时是她们不可多得的优雅时刻之一，可惜，聪岚不吸烟。
“听你的口音，你就是北京人？”秦莺吐出一口烟，问我。
“是啊，土生土长，”我笑笑，补充道，“大院出来的。”
“哦，怪不得这么贫呢。”秦莺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了然的神情。
“我贫吗？”我向前凑了凑，“这多冤枉啊。”
“算了吧，看得出来，你现在在工作，所以控制自己，不然，这儿还放得下你？”秦莺不屑地冷哼一声。
“也许吧。”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，咧开嘴笑了。
“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——我没有怪你，我习惯这样。”她向前倾倾身体，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，看起来有些落寞。“但是他不会，从来不会。”
“他不会贫？”秦莺的话让我有些意外。
“也许会，就是从来不贫。”秦莺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扫视一圈，不带任何表情。
“这多枯燥啊，是吧？”我耸耸肩，露出些许笑意。
秦莺未置可否，而是说，“他就是那种向上的人，一贯向上。”
“这没什么不好吧？”我有点奇怪。
“一秒钟都不肯停歇，一秒都不肯——”秦莺顿了顿，打量着我，“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，你说你累不累？”
“有点儿。”我的眼前浮现出地铁上鹏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情形。
“用尽心机，无论对谁，你说这样的人可怕不可怕？”
我迎着秦莺冷峻的目光，未发一言。
“他倒未必有什么坏心，只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，”秦莺像是在自言自语，“他可能自己都意识不到，就像强迫症似的。”
我苦笑。对于我而言，这是一个颠覆性的形象。
“他做的一切，都是给别人看的，也许还是给他自己看的。你知道吗？给他自己看。”我注意到秦莺有一丝颤抖，“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他，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。”
我多少有点懂了。看着灯影下秦莺孤寂的身影，回想着和王建鹏不多的交往，我不禁有些迷惑：这世上真有这种人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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