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 美梦惊醒如坠深渊

望着载着弟弟的马车，在马儿夹带着响鼻的嘶叫声中，颠簸着奔向村头，终于拐弯看不见人影啦。李云飞悬着的一颗心儿，终于“咕咚”一声落地了。他禁不住仰面向上振臂高呼：爹，云龙已经带着银两去投奔省城表叔，他又可以安心定神读书应考了。给咱家“光宗耀祖”的日子，再也不会远啰！您老在天上还未走远，也应该看见了吧？

古往今来，也不知道哪位圣人传下来的谬论：人刚死，心儿尚有知觉，多多少少还在惦记着家人离开了自己，以后到底会如何生活呢？是否能够过得开心呢？

于是乎，想着、想着，死者的魂魄也就飞出了自己的躯壳，趁着那“黑白无常”二鬼正在酣睡之时，飞呀飞就飞到了天堂里。忐忑不安地站在云端望着：凡间里的亲人们。心里更是说不尽的相思之苦哦！

圣人还说：每个人，死后“七七四十九天”，才是“终七”。这个词的谐音，又是“终吃”。哎，圣人都这么说啦！怪不得咱们凡间里，世世代代都还流传着：人死后，七七四十九天之前，死者的魂魄还有灵气儿，可以轻飘飘地升上天堂。七七四十九天之后，“终七”这天，也就是死者“终吃”了。只能回归九泉之下啦！

以上语言，只是为了向各位朋友们阐明：李云飞为什么不说，爹，您老九泉之下，一定有知吧？却说，爹，您老在天上还未走远，也应该看见了吧？

眼下，李云飞不禁想到了：四年前的正月初八晚上，府里内外全都张灯结彩，四十张饭桌上面，早已摆放好碗筷碟子之类的饮食用具。丫鬟、伙计们全都满面红光地穿梭于桌子之间，给每张桌子放上荤素搭配的菜肴，上等档次的酒水和喜糖。一片喜气盈门的和谐之境哦！

喜宴，当二弟李云剑领着新娘子依次挨桌，给亲朋好友们敬酒发喜糖时，有人故意提高嗓音向着他的爹爹发话啦：李员外，不管怎么说，您老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人儿，您老也已经拥有万贯家财了。您老怎么会让媒人把云剑这孩子，介绍去东郊姚府入赘为婿呢？

正在吃菜喝酒的爹爹，闻听此言忍不住“噗”地呛出菜来。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个合适的理由时，旁边又有人接上话茬：哎呀，小儿、小儿，长大了就变成“大祸”嘛！李员外一定是害怕看到，三个儿子万一以后闹着分家产。

哎，这位兄台的猜测，倒是说得八九不离十。只不过，并不是李员外的意愿哦！李云飞看见：爹爹眉头紧皱地默不作声，他极其无奈地端起酒杯一个劲地往肚里灌酒。吓得身边的娘亲，赶紧伸手夺去了他的酒杯，趁机用勺子从放在面前的饭盆里，挖了满满一大碗饭搁在丈夫的面前。

然而，那些亲朋好友并不知情哦！他们依然一边喝酒吃菜，一边肆无忌惮地谈论着：家财万贯的李员外，竟然让李云剑入赘女方，为倒插门女婿的离奇事儿。大家彷佛把发生在李府的这件事儿，当作“天方夜谭”似的津津乐道哦！

不管哪一朝那一代，都存在那种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”的人们。他们会把自己的快乐，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。明知道：别人正无奈至极地承受着，命运不公平的安排。他们却要视若无睹地以此，为炫耀自己口才的谈资。真是不可思议自己哦！

直到喜宴结束了，所有亲朋好友纷纷告辞回府。喧闹沸腾的李府大院，终于落下了深夜的帷幕。立时，正屋的主卧室内，就变成一幕极其不合时宜的景象：岳红英拉着二弟云剑的手，笑容满面地说：云剑，俗语说“一山不容二虎”。于是，嫂子极力让媒人给你，寻找只有女儿的家庭去入赘。唯有这样，咱们李府以后才能永远“太平无事”。希望你能理解为嫂的一片好心哦！

坐在书桌前的娘亲，生硬地说：红英，身为大嫂，就你对二叔所做的这些事儿，还能算是好事儿吗？云剑和云飞乃是骨血相连的兄弟，凭什么就－－－－

站在岳父岳母身边的岳豹，听到这里就指向娘亲，眼睛睁得溜圆溜圆牛眼似的瞪向娘亲，气势汹汹地说：哼，怪不得云飞妹婿，不愿意听咱爹娘的话，随着咱舅舅去京城为官。原来，是你个老东西，惦记着为三个儿子平分家产啊。我看，你是皮毛痒痒了吧？

闻听此言的李云飞气不过了，就冷不丁地回了一句：豹哥，咱不愿意去京城为官，和爹娘毫无关系。是我认为，自己欠不起岳父、岳母这份情。你最好别“欺人太甚”啦！逼急了我，咱就写休书休掉－－－－

没等李云飞说完话，岳豹就窜过来一把拽过他的衣领，眼睛睁得就跟牛眼似的呵斥：哼，你和我妹妹都有了两个孩子，还想着“吃干抹净”休掉她。你不觉得太卑鄙无耻了吗？

这时，坐在娘亲身边的爹爹忍不住叹了口气，懊恼万分地说：云飞呀，都怪咱一心想让你在仕途上“出人头地”。才想方设法地托媒人给你寻了，这门有亲戚在朝为官的婚事。想不到，却害了－－－－

岳父、岳母闻言，手指一齐指向对面的爹娘蔑视地说：亲家翁、亲家母，你们最好还是别再张嘴说话了。咱两个儿子就是现在把云剑、云龙做掉了，恐怕都没人敢说一个“不”字。二位信不信呢？

闻听此言，身着一身红帽、红袍的二弟云剑，就猛地跪倒在爹娘的面前，哽咽地说：爹娘，我可以不要府中一两银子，净身出户。只愿二老心平气和、身体健康地过下去哦！

然后，二弟云剑又爬到岳红英的面前，声泪俱下地说：大嫂，云龙脑瓜聪明，颇具将才之气。咱只求你替我瞻仰爹娘的时候，能将云龙的那份家产，用来供养他读书，让他继续参加今后一年两季的科举应试。我也就没有任何遗憾啦！

说着话，二弟云剑就一个劲“噗通、噗通”磕头。当时的岳红英，把个脑袋瓜儿，点得就像一只拨浪鼓。“呯呯”地拍着自己的胸脯，满面红光地说：哎呀，你都答应了我不要府中一两银子。咱一定替你照应好爹娘和云龙小叔哦！

闻听此言，二弟云剑就爬到爹娘面前声泪俱下地说：爹、娘，咱的身体发肤收之于你们。临行之前，咱就再施行最后一次礼节吧！说着话，他就对着爹娘又拜了三拜，才站起身转向岳红英双手抱拳地说：大嫂，从此往后，李府内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儿，咱绝对不会再跨进府门一步。但愿你能做到说话算话哦！

二弟云剑的话音刚落地，李云飞就感觉到了岳豹的手松开了。他快步奔到二弟云剑面前，猛地张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身子。懊恼万分地说：云剑，哥哥无能。对不住你哦！哥哥后悔，当初没有派人去岳家庄查清楚，这一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呀？哥哥，委实觉得愧欠你哦！

然而，二弟云剑却只是：默不作声地回以热烈且不舍的拥抱。一会儿，弟媳府中的崔管家就过来催促：新姑爷，吉时已到。该回府啦！二弟云剑无奈至极地松开双手，卑微地说：好了，该说的话，咱也都说完了。崔管家只管前面带路吧！嘴里说着话，眼睛又禁不住地深深地瞄了两眼爹娘和小弟云龙，才转身随着崔管家跨出李府大门，钻进停在门前红光闪闪的凤銮轿里。

随着，崔管家一声“起轿”。迎亲的乐队吹响了喜庆乐曲，轿夫们随后就抬起了凤銮轿，迎亲的队伍在乐曲的伴奏下，一边蹦跳着喜庆的舞蹈，一边离开了李府的大门。

当时的李云飞，望着越行越远的迎亲队伍，心想：云剑已经彻彻底底放弃了爹娘的财产，岳红英一定会心甘情愿地供养云龙，安心读书应考吧？但愿如我所愿吧！

直到一个月前，爹爹病危时，硬撑着抬起头，将嘴贴在娘亲的耳边说：阮氏，为夫恐怕不远去了。以后的日子里，就苦了你啦。娘亲拉着他的手，戚戚然地说：老爷，你会慢慢地好起来的。就别胡思乱想啦！

可是，爹爹却猛地咳出一口血来。接着，他虚弱地伸手无力地划动着，蚊蝇似的声音，随后就蹦出他的嘴唇：叫王管家，去传剑云快点过府来。我有－－－－话没说完，他就一个劲地又咳嗽起来。

阮氏转向站在病榻旁边的王三说：王管家，就劳烦你驾马车去姚府一趟，快些接回云剑。王三流着眼泪答应一声“嗻”，转身就奔了出去。这时，岳红英却生硬地对着管家的背影大喊：王管家，老爷病危的事儿，还是晚些让云剑二叔知道为妙哦。

闻听此言，李云飞转向妻子莫名其妙地说：红英，你说这话究竟是何意呢？岳红英斜视一眼自己的男人，冷冰冰地说：云飞，当初云剑入赘姚府时，曾经答应过不要他那份财产的。现在，爹爹却让人去喊他回府。我觉得爹爹恐怕是“别有用心”哦！

李云飞一听，就气呼呼地说：红英，云剑是答应过你的无理要求。可是他也是爹娘的骨血，不管怎么说，都不可能不给他一点家产。你就别太贪婪啦！

岳红英嗫嚅地说：云飞，只要爹爹把掌管府中财政大权，移交给你了，我就心甘情愿地一边瞻仰娘亲，一边供养云龙读书应考。说着话，她一只手起身拉着病人的手，一只手拍着胸脯满脸堆笑地说：爹，刚才咱的话，您老该听见了吧？只要，您老点头答应啦。咱保证不会亏待娘亲和云龙哦！